怀慕心里暗暗赞了一声,这不过是西疆最为寻常的少年郎,心里却也有着这样飞扬的梦想。身为西疆之主,怀慕也为有这样的臣民而自豪不已。他原本就知道,这是与京城,与中原迥然不同的一片土地。没有那么多的历史风云,朝代更迭磨洗出的随遇而安,但不管是在肥沃平缓的河谷,还是崎岖艰险的山林,这里的人,心里都有这么一股子热气。这样一股子热气,就藏在平日安闲的一日三餐里,却能在最要紧的时候迸发出来,冲破所有的阻挠和束缚,所向披靡。
怀慕有这样的自信,这信念也是一个王者的骄傲,和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决心的源泉。他生长在这样一片土地上,深知这里的人对自由的渴望,对故土的依恋,也深知他们为了守护这一片自由的故土,用怎样的热情与无畏,投身了经年的战争。所以,他注定不能降,只能战。这不单是王者的骄傲,也是这土地上所有人的梦想。但是,他也同样知道,不管这战争是不是自愿,最终带来的仍然是遍野枯骨。所以,他必须战,但是这战争,最后必得指向和平,至少是更长久些的和平。
此时歌声一停,怀慕便笑着对那少年道,“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,并不曾体会这曲辞中的悲愁,倒有满怀壮志,也是难得的了。”那少年闻言,脸上露出一丝腼腆,转而又抿了抿嘴,神情坚毅道,“公子不知,这落阳峡江上往来的人,无人不会唱这水龙吟。数年前,我们永靖王,那时候还是世子,在这江面上击剑高歌,唱得正是这一曲。可恨我那时年纪尚幼,不曾亲眼得见。”
怀慕原本想笑,见那少年脸上满是认真,便肃然收了戏谑神情,只听他往下头说,“咱们西疆的儿郎,哪一个不欣赏赞叹王爷?少年间便随着老王爷征战四方,无往而不利,这才是男儿该过的人生。”说着忽然愤愤将桨往水面上一砸,“只可恨我年纪还小,父亲又早早过世,里正怎么也不肯叫我去从军,母亲也啼哭劝阻,只叫我跟着爷爷在这江上摆渡,若是就这样终老江上,真是白活了这一遭。”
怀慕见这少年言辞激烈,正欲出言劝慰,却见那老艄公走到前头来,对怀慕笑道,“公子要到清秋渡,眼看就到了。我爷孙二人家住罗阳关,向来从这落阳峡走到桃源川,从这里再往后到玉晖峡公子,峡窄水急,公子还要另换了稳便船只才好。与公子数日相聚,倒是颇为有缘,难得公子身份贵重,也并不嫌弃我祖孙粗陋。公子还未尝过这里的断鸿酒,不知可愿与小老儿同饮一杯,也算是为公子践行了。”